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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算友誼(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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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算友誼(七)

候新全程沒理會何尋,他讓清溪休息,自己出了門。

他去給自己買床,天冷了,睡沙發不行。

他一走,何尋就使喚病號給他倒水。

陳清溪去燒水:“你都喝了雞湯了還要喝水?喝得下嗎?”

何尋大爺似的把腿架上沙發:“就這麽對待你的救命恩人啊?”

陳清溪笑了:“行,我給恩人洗個杯子!”

何尋端著雞湯看她忙,陳清溪跟在他家時不一樣,同樣是一身傷,在他家時整個人籠罩著悲苦,恨不能在臉上刺一個忍。可眼前的她很松弛,一直在笑。

何尋環顧這間出租屋,明白了這裏對陳清溪的意義。

“之前你怎麽不跟我說你跟著候新來的?”他問。

陳清溪有點不好意思:“我怕你又說我……候新是我的家人,你有真的家人你不懂。”

何尋心想天生血緣也未必都和睦,他家就永遠處於爭吵對峙狀態。

候新很快回來,搬了一張行軍床和電熱毯,他利索地在客廳一角安置好,又接了插線板。

陳清溪進屋抱褥子,被候新瞪了一眼就乖乖來沙發坐著了,何尋不喜歡她的乖順。

“我走了。”他起身。

陳清溪挽留:“在這吃飯吧!”

“喝飽了。”他頭也不回離開。

他一走,陳清溪閑不住地整理房東送的東西,牛奶面包水果那些夠他倆吃一個月了。

“哥,你中午想吃啥?我去買菜!”

“去床上躺著。”

“我又沒斷腿。”

候新把她抓回來,“何尋墊住院費了嗎?”

“房東出的。”

“那回頭等你好了請他吃飯。”

“嗯!”

她不肯臥床,候新就把沙發搬走,讓單人床正對著電視機。家裏沒接有線電視,候新買了VCD租碟看。清溪之前在店裏斷斷續續看了《笑傲江湖》,候新給租回來了,現在正好有大把時間從頭看。

軟和的床躺著,牛奶喝著水果吃著,陳清溪覺得生活好幸福。

“哥,你答應我,不要去找房東麻煩。以後我不會多管閑事了,我不想你出事。”她說。

候新點頭答應,心裏卻很難受。

他知道清溪在撒謊,他知道她被人欺負了,他更知道她知道自己只有一身力氣。他可以替她打架,卻不能像何尋一樣,為她做別的。

或許,清溪跟齊悅何尋這樣的人走得近,她真正渴望的是另一種生活嗎?

正確的做法似乎是放手,可他不想做正確的人,他還是想請她等一等,她要的生活他能打拼。

清溪一整天除了上廁所都沒再下床,一集接一集看電視。

晚飯後,候新搬著小板凳坐在她旁邊督促她吃藥,清溪叫他到床上來坐,候新沒扭捏。

床小,候新一上來兩人難免挨到一起,清溪沒躲,候新也就沒在意。

“哥。”她叫他一聲,自然地靠在他手臂上。

“嗯。”候新低頭看。

清溪一臉傻笑:“挨打了有家回真好。”

候新感到喉頭發緊。

他無法形容自己在聽到這句話時的觸動,他這輩子被親戚們踢來踢去罵累贅都沒想哭過,但此刻,他有點想哭。

咬緊牙關逼退胸腔洶湧的情緒,他伸臂將清溪摟住:“過完年我給你找工作,你什麽都別想好好在家休息。”

“那怎麽行,我沒事的,過幾天就好了。”

“聽話。”候新堅持。

目前的他,至少能做到這一點。

“哥,咱們一直在一起,不要一會兒好一會兒不好。”

“嗯。”

一集電視到尾聲,清溪打了個哈欠,慢慢在他胸膛睡去,候新一直等到片尾曲唱完才關了電視,輕輕在她額頭落下一吻。

他在心裏對她說,不要擔心他會走。

何尋回去又折騰了房東幾天,最後給清溪要來了兩千誤工費和營養費,陳清溪很是不好意思拿。

何尋拍到她腿上:“如果我現在說給你兩千塊讓我暴打一頓,你幹嗎?”

陳清溪:“肯定不啊!”

何尋:“可惜人家沒問你意見就打了,你不拿錢就太蠢了。”

陳清溪只好收下:“這錢掙的我真是……咱倆平分吧!”

何尋拒絕:“別!千萬別!我不需要挨打的壞運氣。你那哥呢?”

“上班去了。”

“什麽班?”

說起候新,陳清溪話就多了。

候新剛來的時候在摩托修理廠上班,工資不高,活也幹得沒勁,他就重操舊業了,給人修車修家電啥的幹零活,後來他遇到黃老板,替黃老板把郊區的自建房整修了一番,那之後,經過黃老板的推薦,候新的客戶就源源不斷,黃老板時不時也會給他一些工作,比如這次出差就讓候新開車陪他去談生意了。

“搞不好哪天我哥就去給黃老板當助理了!黃老板是做大生意的!要開娛樂城呢!”

何尋不耐煩:“別吵了,我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,別瞎找工作了,去我爸廠裏上班吧,沒事多看書學學電腦,再考個函授大學啥的,回頭我給你查查。以後做文職管理崗,將來就能當老板了。”

陳清溪沈默半晌,不解地問:“何尋,你為什麽突然又跟我玩了?你不是不理我了嗎?”

何尋生氣:“你還有臉問?”

“我怎麽了?”

“還怎麽了……我為啥不理你自己不知道?你是我朋友還是齊悅朋友?”

陳清溪理解無能:“我以為我們三個都是朋友,我跟齊悅更好一點,因為我倆都是女生。”

“呵!可不是,要好得很!出賣我討好她是吧?結果怎麽樣呢?你挨打誰來救你了?”

清溪覺得他胡攪蠻纏:“你那是恰好碰上了,再說,我怎麽出賣你了?”

“自己想去!”

“想不明白,你直接告訴我吧!”

“想不明白就好好想!反正你這回是欠著我了,以後再敢出賣我,你就死定了!”

陳清溪懶得理他,不說拉倒。

“你跟齊悅怎麽樣了?”她問。

“少打聽。能上班了來我家找我。”

晚上候新回來後,陳清溪把這事跟他說了,候新不同意。

“不好欠別人太多人情,你覺得呢?”他問。

“嗯,我也是這麽想的,這次真的麻煩何尋一家了。哥,禮拜天你陪我去趟他家吧,買點東西。”

“好。你別急工作的事,國美電器在招人,等你好全了,我找黃老板說說,你去那上班。”

陳清溪驚喜:“國美電器嗎!我之前看他們招人寫的身高至少得一米六呢。”

“穿個高跟就行了。”

陳清溪想去又擔心:“哥,黃老板會答應嗎?你不是說不好欠別人人情。”

“你去了好好上班就行了,其餘你不用管。”

周日,清溪跟候新提著水果和酸奶去何尋家,家裏沒人。

他倆在院子裏等了一會兒,聽到鄰居說何尋爺爺過世了。

陳清溪趕忙叫住人仔細問,對方說老爺子是在女兒家去世的,何尋一家都趕回老家奔喪去了。

陳清溪知道何尋姑姑家在溪山,老爺子過世應該會下葬西坪,就是不知道靈堂設在鄉下還是城裏。

候新給溪山的朋友打了個電話,縣城地方小,紅白喜事都好打聽,何況陳龍飛這次打定主意風光大辦,小小溪山,無人不知陳家老爺子過世,光是濱市都不知去了多少車。候新以清溪的名義委托朋友去隨了禮。

清溪也給何尋發短信致哀慰問過,但何尋一直沒回覆。

又過了一周,陳清溪想著何尋應該回濱市了,她打電話過去,何尋沒接,也沒回過來。

陳清溪不免有點擔心。

晚飯後,齊悅突然發短信到候新手機,問清溪在不在家。

陳清溪不用問也知道她找自己所為何事。

說來也怪,她倆本就是因為何尋認識的,以前在一起玩話題總繞不開何尋,來回來去那點事不知道重覆了幾百遍,清溪從未覺得厭煩,甚至沈迷這種閨密密語。可現在,短短幾個月沒聯系,陳清溪卻不想跟她對話了,明明不久前還在糾結齊悅為何突然冷淡。

這算什麽呢?

齊悅又發來短信:“候新哥,清溪回來了讓她給我打個電話好嗎?有急事。”

“急事”二字終究還是抓住了清溪的心,她回短信過去:“我是陳清溪,你怎麽了?”

齊悅:“清溪,你最近見何尋了嗎?他不去學校也不接我電話,是出什麽事了嗎?”

清溪拿著手機屋裏屋外轉了兩圈,她太矛盾了,一方面她能理解齊悅聯系不到何尋的著急,一方面她又想嘲諷一句這麽久不聯系了,也不說先給她補充一下她的戀情進展再打聽何尋,或者哪怕問問她最近好不好呢?

總之齊悅的短信回與不回她都難受,她明確感覺到自己對齊悅的友情不再純粹,而是盛滿憤怒和抱怨。

清溪覺得可悲,說到底,她倆之間哪來的仇呢?根本什麽事都沒發生,怎麽就變味了呢。

“他家裏有事,忙完應該會聯系你。”清溪最終還是回了信息。

齊悅回信更快:“什麽事啊?”

清溪:“齊悅,以後有關何尋的事不要問我了,不算急事了。你把我哥的號碼刪了吧。”

齊悅再沒回覆。

那是她們之間最後一次對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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